《含悲思恸》(18) 一尘不染卿去也

《含悲思恸》(18) 一尘不染卿去也

在第一章中,我曾提到,即使有人可以向我保证卿仍然活在这个世上,我也绝不相信。虽说言易行难,但就算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将任何那类的东西当作证据。不过,我昨晚的一个亲身体验,在此值得记录下来——非因它能证明什么,而是它本身自带的一种“特质”。

那种体验令人难以置信。它在情绪上没有兴起任何波澜,只是觉得卿的“心神”与我的“心神”瞬间面面相观。这里的心神,绝不是我们一般认为的“灵魂”,与“款款深情”恰恰相反。这个经历一点也不像情人间那种欣喜若狂的久别重逢,更像是接到了伊的一个电话或电报一样,通常是互相交待一些具体的事务安排。在这个经历中,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信息”交流,只是我俩在智慧上和注意力上的交互感应。无喜也无悲,甚至也没有一般意义上的那种爱;当然也没有“不爱”。我从未在任何心情下想象过死者会是这样的——嗯,这样的公事公办。然而,其中有一种严丝合缝的、心旷神怡的密契;那种密契,完全超脱了人的感觉与情绪

如果这是从我的潜意识中冒出来的,那么,我的潜意识必定是个非常有趣的领域,远比我从精神分析学家那里所知道的要更加深奥。至少在这一点上,潜意识显然要比意识更高端。

不管它源自哪里,这个体验已经在我的心中进行了一种类似春季大扫除的工作。死者竟然可以如此——象个纯粹的智慧体。对我这样的经验,一个希腊哲学家应该不会感到惊讶。人死之后若有什么可以存留,他必定会说是“智慧”。在此之前,我总觉得这是最枯燥、最冰冷的观念:谈智慧不涉及情感?这让我敬而远之。但昨晚的体验(不管是实质的或表面的),颠覆了我以前的看法。这种“在智慧上交互感应”的密契的确不需要情感;没有情感的介入,密契依然是完美无缺,令人瞬间心旷神怡,活力充沛。难不成,这种密契就是爱本身?在今生里,之所以它总是与情感同时出现;并非因为它本是一种情感,或需要情感伴随,而是因为人属世的魂、神经系统、和想象力,只能用情感来回应它?果真如此,我不知还有多少先入之见需要清除!

一个由众多(死者的)智慧所组成的社会或团体,它带给个体的感受一定不会是冰冷、乏味、和格格不入的。另一方面,这样的团体用“属灵的”、“神秘的”、或“神圣的”这类人们常用的字眼来描述也不能尽言其妙。这样的境界,如果我昨晚算是惊鸿一瞥的话,它应是——哦,我几乎被自己必须使用的众多形容词吓着了——活泼的?愉快的?热情的?机敏的?兴奋的?清醒的?它首先还必须是,坚实的——全然可靠、稳固。在死者所存在的境界里,没有荒谬。

当我用智慧这个词时,也包括了意志。注意力是意志的一种行为表现。付诸行动的智慧是意志的至极表现。而卿,那将要与我相会的智慧,在生前,充满了决心。

在伊临终之前,我说:“若使你能,若主允许,当我也躺在临终的床上,请回来找我。” “准了!” 伊说,“天堂若要挡我,必要费一番力气;至于地狱嘛,我会把它捣得瓦砾满地!” 伊知道自己在使用一种神话的言辞,甚至还带点喜剧成分。伊说话时,眼含清泪,她的意志与目光一起闪烁,如电流般掠过全身,其中没有丝毫神话或玩笑的意思。那比任何情感都深邃的啊,便是伊的意志!

“一个纯粹的智慧”应有的样子,我对此的理解才刚刚脱离鸿蒙初开的境地,所以我最好不要做过多解读。另外一个奥秘,便是将来(属天)身体的复活,无论它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无法完全明白。也许,上好的总是我们最难一窥端倪的。

人们不是曾经争论过吗?神(在启示录中)所展现给我们的最后异象,是一种智慧的行动,还是一种爱的行动?这大概又是一个荒谬的问题。

把死者召唤回来,若能做到,是一件多么伤天害理的事!伊对牧师,而非对我说:「我已与神和好了。」说着,伊嫣然一笑,但不是对我。「然后,转身回到永世的源头」(引自《神曲》天堂篇第31章——但丁)。

1 Comment

  1. 马春杨

    神赐给我们智慧和爱,我们是否有能力领受得到呢?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已与神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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