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章的结尾我谈到，来自物质世界之外的那个东西正在通过道德律来约束人类。当我谈到此处时，我料定有些人会莫名觉得厌烦。 你甚至会认为我捉弄了你——那个一直被我精心包装得近乎哲学的东西，结果居然又是一个“宗教漫谈”！也许你原本想，只要我说的不是陈词滥调你就会洗耳恭听；但如果我只是在谈论宗教，那还是算了吧！世上的宗教你都已经试过，好马不吃回头草。 如果有人这么想，我要给出以下三点回应。
首先，关于回头。 如果我说你可以把钟表往回调，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吧！如果钟表的时间不准，把它往回调不正是一个寻常的明智之举吗？ 但我现在宁愿抛开钟表这个例子不谈。就说进步吧！人们都想取得进步，而进步意味着你距离自己想去的地方越来越近。 如果你南辕北辙，向前走并不能使你更接近目的地。 假如你走错了路，那么，掉头走回正路才是进步； 在那种情况下，最早回头的人就是进步最快的人。做过算术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我做加法运算时一开始出了错，我越早意识到这一点并回头重新开始，我就会越快得到正确答案。 固执己见和拒绝承认错误的人就不会有进步。我想，你若看看目前这个世界就不难发现，人类一直以来明显是犯了大错。 我们走错了路。 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回头。 回归正途是最快的进步。
其次呢，至今我们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宗教漫谈”。 我们还没有谈到任何一个实际宗教的神，更不用说那个特定的基督教之神了。 我们才刚刚谈到道德律背后的那个主宰。 我们现在所谈的并不是出自圣经或教会，而只是尽量靠着自己的力量来窥探一下那个主宰。我在此想要澄清的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我们发现那个主宰委实让人震惊。我们得到了关于他的两个证据。其一是他所创造的宇宙。如果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那么我认为我们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因为这个宇宙实在是美轮美奂），但同时他又是如此冷酷无情，对人类并不友善（因为这个宇宙也是危险满布）。 另一个证据是他放在我们心中的那个道德律。 这个证据比第一个更好，因为它直接对我们讲话。与你从宇宙中得到的一般认识相比，从道德律中你可以更好地认识上帝，就像你通过倾听一个人的谈话比你通过观察他所建造的房子能够更好地了解那个人一样。 现在，根据第二点证据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宇宙背后的那个东西对正确的行为非常感兴趣——公平竞争、无私、勇气、信实、诚实和真实。 从这方面来说，我们理应认同基督教和其它一些宗教的说法，即上帝是“良善的”。 但是，我们最好不要走得太快。从宽容、温和或同情这方面来说，道德律并没有提供任何理由让我们相信上帝是“良善的”。 道德律毫不宽容；它像钉子一样坚硬。 它只告诉你去做正确的事，至于你这样做有多痛苦、多危险或多困难，它似乎并不在乎。 如果上帝就像道德律一样，那么他就不讲宽容。先别提“良善的”上帝是可以宽恕的上帝，在这个阶段说这些是没有用的。 你走得太快了。 只有“人”才会宽恕，而我们现在还没有谈到人格化的上帝——我们现在所谈的还只是一种能力，它藏在道德律的背后，更像是一种意识体而不像其它任何东西。它可能与“人类”相去甚远；如果它是一种完全超然的意识体，那么要求它对你宽容或放你一马可能就没有任何意义，这就像你做错算术题时要求乘法表通融一下一样没有意义。 你错了就是错了。你也许会说你不喜欢那种上帝，不喜欢那种超然的至善上帝，你也不会把那种上帝放在心上，可这恐怕由不得你，因为你的良心是站在他那边，你真心赞同他对人类的贪婪、诡诈和钻营的厌恶。 你可能希望他这次能对你网开一面、放你一马； 但你又深深知道，世界背后的那个能力若不是斩钉截铁般地厌恶不良行为，他就不可能是良善的。 另一方面，我们也知道，如果真的存在至善的上帝，我们所做的大部分事情一定会令他憎恶。 这就是我们所处的可怕困境：如果宇宙不受至善上帝的管辖，那么我们所有的努力终究都是无望的。 但如果宇宙受到至善上帝的管辖，那么我们每天都在与那个至善的上帝为敌，明天的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我们还是陷在无望的境地。离开了这个上帝我们无望，有了这个上帝我们还是无望。 上帝是我们唯一的平安，但同时也是我们极大的恐惧；它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也是我们最想躲避的东西。 他是我们唯一可能的盟友，而我们却与他为敌。 有些人讲起话来就好像他们乐意直视至善上帝的目光。这些人需要三思；他们还只是把宗教当成一场儿戏。 良善，既可以是你的天堂，也可以是你的炼狱——这取决于你对它的回应方式。而人类，正是以错误的方式回应了良善。
现在来谈第三点。 当我选择以这种迂回的方式引入正题时，我并不是想对你玩任何一种把戏，而是出于不同的考虑。 我的考虑是，除非你能够面对我一直在描述的那两个事实，否则对你谈基督教根本就毫无意义。 基督教告诉人们要悔改，并承诺他们会被宽恕。据我所知，对于那些不知道自己的行为需要悔改的人，以及那些不觉得自己需要被宽恕的人，基督教对他们无话可说。 只有当你意识到有个真正的道德律，并且有个能力藏在道德律的背后时，意识到你已经违反了那个律并因此得罪了那个能力时，只有在那个时候基督教才会对你说话，早一刻都不行。 当你知道自己有病时，你才会听医生的话。 当你意识到我们的处境几近绝望时，你才会开始明白基督徒在说些什么。 基督教解释了我们如何陷入目前这种对良善既爱又怕的境地。 基督教解释了上帝如何既是道德律背后的那个超然的意识体，同时也具有人格。 基督教告诉你，神如何成为人的样子，代替人们成全了你我都无法企及的道德律，将无望的人类拯救出来。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如果你想深入了解它，你最好向那些比我更资深的基督徒请教。 我所做的只是想请人们面对前文所说的那两个事实，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基督教所讲的道理。 那两个事实令人触目惊心。 我希望我能说些更令人愉快的话，但我认为我必须直言不讳。 当然，基督教归根结底会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平安，对此我完全同意。但基督教并不是从平安开始的；它始于我一直在描述的那种不安。若不首先经历那种不安，你根本就不可能直接获得平安。平安这种东西不是你直接寻找就能找到的，这不仅适用于宗教，这在战争和其它一切事物中也一样。 如果你寻找真理，你最终可能会得到平安；如果你寻找平安，你既不会得到平安也不会得到真理——你若只是从虚浮的幻想开始，结局注定是绝望。对于国际政治，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战前所抱的幻想现在都已经破灭了，对宗教也一样，我们如今也该返璞归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