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简》2.2 王者归来

《大道至简》2.2 王者归来

是的,无神论实在是太幼稚了。不瞒你说,还有另一种幼稚的观念,我称之为“稀释的基督教”。它只讲天堂里有一位良善的神,然后就万事大吉——删去了所有关于罪、地狱、魔鬼和救赎这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教义。 这种观念与无神论一样,都很幼稚。

寻求一个简单的宗教是徒劳无益的。 毕竟,真实的东西都不简单。 它们虽然乍一看很简单,但其实不然。比如我正在用的这张桌子,它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若你向一位科学家请教,他会告诉你这张桌子的真实构造——他会告诉你它全是由原子构成,他会告诉你光波如何从原子反射回来并进入我的眼睛,他会告诉你光波如何刺激我的视觉神经,然后我的视觉神经又如何波及我的大脑——此时,你就会发现我们所说的“看见一张桌子”竟是如此神秘和复杂,简直让你一头雾水。“孩子的祷告看起来很简单”,这也是幼稚的说法。 若你不想较真也就罢了,但若你执意深究——现代人通常不会就此罢休——若你想继续追问伴随着祷告到底会发生什么——那么你就必须准备好聆听深奥的解释。 如果你寻求的东西原本就有点儿复杂,找到之后却抱怨说那个东西不简单,你这么做就未免有点愚不可及了。

那些有意无意地想要摧毁基督教的人并不愚蠢,可他们却常常会采用那种愚蠢的做法。 他们常把基督教的幼儿版本当作攻击的对象。 当你试着将成熟的基督徒所持有的真正教义讲给他们听时,他们就会抱怨说这太复杂了,你让他们晕头转向。这些人坚信,假如真的有一位神,他一定会“创立简单的宗教”,因为简单是如此美好……理由一大堆。你必须谨防这些人,因为他们随时会改变立场,让你白费时间。 同时,你还要小心他们关于“神创立简单的宗教”这种说辞,就好像“宗教”也是神的创造,而不是神在向人们宣告他亘古不变的本性。

根据我的经验,现实不仅复杂,而且往往出人意料。 现实不像你预期的那样一目了然、井然有序。举例来说,当你了解到地球和其它行星都是绕着太阳转时,你自然会猜想所有的行星都理当一致相配——比如说,相邻行星的间距相等或者有规律地增加,又比如,它们的尺寸都相同,或者离太阳越远的行星它的尺寸就越大或越小。其实不然,关于行星的尺寸或间距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也没有令人满意的解释。更加离奇的是,有些行星只有一个月亮,一个行星有四个月亮,一个行星有两个月亮,有些没有月亮,一个行星甚至还有环带。

现实世界常常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正是我相信基督教的一个原因,因为基督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假如基督教所呈现的世界观与人们素常所具有的世界观一模一样,我反而会觉得基督教是人们杜撰出来的。 但事实上,基督教就像真实的事物一样令人称奇,没有人能够编造出基督教这样的东西。所以,我们现在最好抛开所有那些幼稚的观念,抛开那些过于简单的答案。我们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它的答案自然也不会简单。

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是什么呢? 就是这个世界上存在大量的事物,它们的败坏与虚空是显而易见的,同时其中还有像人类这样的生物,他们知道世界的败坏和虚空。对这个问题给出全面解释的只有两种观点。 一种是基督教的观点。基督教认为,这个原本美好的世界如今出了问题,但仍然记着它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另一种称为二元论。 二元论相信,在任何事物的背后都有两股独立平行的力量,一善一恶,而这个世界就是良善与邪恶争斗不休的战场。

我个人认为,二元论是世上仅次于基督教的最具胆识、最有智慧的信条。 但它有一个缺陷。二元论认为,良善与邪恶那两股力量,或者说两位神灵,必定是相互独立的。两者都是永恒的存在,任何一方都不是另一方的创造者,任何一方都不会比对方更有资格自称为上帝。一个喜欢仇恨和残忍,另一个喜欢爱和怜悯,但双方各持一端,都认为自己才是良善的而对方则是邪恶的。 那么,当人们称其中一个为良善的力量而另一个为邪恶的力量时,究竟是在表达什么意思呢?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们是在说我们恰好更偏爱其中一个——就像更喜欢啤酒而不是苹果酒;要么我们是在说,无论这两种力量自己怎么想,无论我们人类此刻恰好偏爱哪一个, 其中一个确实是邪恶的,即使它自我感觉良好,那也只是它的错觉。 先看第一种情况。如果我们只是说我们恰好更偏爱某一个,那么我们就必须完全放弃谈论善恶,因为“良善的一方”就意味着它是你“应该”选择的,而不是随着你的个人喜好变换不定。如果你只是随心所喜加入一方,自己就立马摇身一变成了良善,那种良善也就不配被称为良善。

那么,我们现在只剩下第二种情况,即,其中一方确实是邪恶的,而另一方确实是良善的。但是,你一旦说出这句话,你就在向世界引入第三种东西:除了那两种力量之外,其中还有某个关于“良善”的规条或标准,一种力量遵守这个标准而另一个不遵守。 然而,如果这两种力量的好坏是由这个标准来衡量,那么这个标准,或者说制定这个标准的那一位,就比那两种力量中的任何一个都更大、更高,他才是真正的神。 原来,当我们以良善和邪恶来称呼那两种力量时,我们其实是指它们中的一个与那位终极的真神具有正确的关系,而另一个与真神的关系则是错误的。

我们也可以用另一种不同的方式来阐明同样的道理。 假如二元论是真的,那么那个邪恶的力量必定就是唯独喜欢本质上是邪恶的东西。 但在现实中,我们没有任何人做恶事是因为喜欢它内在的“恶”。 最容易想到的一个例子是“残忍”。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之所以残忍不外乎以下两个原因——要么他们是虐待狂(比如,性变态者靠着残忍给自己带来快感),要么他们想要通过残忍得到某个东西——金钱、权力或安全。 但快感、金钱、权力和安全,就其本质而言都是好东西。“恶”的产生,是由于人们用错误的手段、以错误的方式追求它们,或者过度地追求它们。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那些做恶的人还没有坏到极点;我的意思是说,当你审视“恶行”的时候,它其实就是指“人们以错误的方式追求善的东西”。 你可以单单为着某件事的良善本质而去行善,但你不会单单为着某件事的邪恶本质而去做恶。即使你心有不甘情有不愿,你也可以纯粹因为仁慈是对的就去做仁慈的事; 但没有人纯粹因为残忍是错的就去做残忍的事——他那么做只是因为残忍会带给他快感或者对他有利。 换句话说,人的善行始于追求良善,但人的恶行并非出于追求邪恶。 可以说,良善的本质就是良善,而邪恶无非是变质的良善。必须先有良善,它才可能变质成为邪恶。 我们称性虐狂为性变态,但你必须先对正常的性行为有个概念,然后才能谈论性变态;你之所以能够判断哪个是变态的性行为,那是因为你是在用常态来确定变态,而不是用变态来确定常态。 由此可见,人们原以为那个邪恶的力量与良善的力量是平起平坐的,邪恶的力量追求邪恶,就像良善的力量追求良善一样,不料那个邪恶的力量却只是一个怪胎。 为了成就邪恶,他必须以得到美好的东西为目的,然后以错误的方式去获取;他的原始冲动必须是美好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败坏那种美好。 可是,如果他是邪恶的,他就不能提供美好的东西让自己去追求,也不能提供美好的冲动让自己去败坏。也就是说,他必须从良善的力量那里才能得到美好的东西与冲动。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就不是独立的,他只是良善力量所掌管的世界的一部分:他要么是由良善的力量所创造,要么是由高于两者的某种力量所创造。

说得更简单一点:若想成为邪恶,他必须存在,并且要有智慧和意志。但“存在”、“智慧”、和“意志”这三样东西本身都是好的。因此他必须从良善的力量那里才能得到它们——就算他要做恶者,他也必须从善者那里去借去偷。你现在是不是开始明白为什么基督教总是说魔鬼是堕落的天使了? 那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儿童故事,它揭示了一个真相,即,邪恶不是一个初始者而只是一个寄生者。 邪恶所依赖的力量是来自于良善。 所有那些让人最终变坏的东西——决心、聪明、美貌、以及存在本身,这些在本质上都是好的。二元论之所以在严格意义上行不通,就是这个原因。

但我也坦率承认,真正的基督教(我不是在说“稀释的基督教”)与二元论非常接近,比人们想象的还要近。 当我第一次认真阅读新约圣经时,让我感到惊讶的一件事就是,它谈到了宇宙中的黑暗力量,那是一个强大的恶魔,被认为是掌管死亡、疾病和罪恶的力量。 所不同的是,基督教认为这种黑暗力量原本是出于神的创造,在被造的时候它是好的,只是后来犯了错。目前,这个世界是处于善恶交战的状态,在这一点上基督教与二元论的看法是一致的。 但是,基督教并不认为交战的双方是两种独立的力量。 基督教认为这是一场内战,一场叛乱,这个承载人类生活的世界已经被叛军占领了。

的确,这个世界的现状就像一个敌占区。 基督教所讲的事就是王者归来——那位君王如何踏上自己的领地。你可以说那位君王第一次降临时是经过乔装打扮,现在他正号召我们所有人参与一场伟大的反击行动。 当你去教堂时,其实你就像是在收听我们战友的秘密无线电,这就是为什么敌方如此急于阻止我们去教堂的原因。 为了达到目的,敌人会利用我们的自大、懒惰以及知识分子的虚荣。 我知道有人会在此发问,“在一天中的这个时辰,难道你真的想再次提及人类的老冤家——长着蹄子和角的魔鬼吗?” 嗯,我不知道一天中的什么时辰与魔鬼有关,我对蹄子和角也没有特别的兴趣,我声称我并不知道魔鬼的外貌。但除此之外,我会回答说“是的,我想再次提及”。如果有人真的想更好地了解魔鬼,我会对那个人说,“别担心。 如果你真的想,你会的。 当你对魔鬼有了更好的了解之后你是否会喜欢它,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