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鲁益师(Clive Staples Lewis, 29 Nov. 1898 – 22 Nov. 1963)所言,“悲恸使人懒散。” 男人一旦懒散下来,无所事事就意味着要出事——要么肆意妄为,要么胡思乱想。因此,工作之余总要找点正经事儿做。现在这个非常时期,我是万万不能对着弟兄姐妹们讲解圣经的,恐怕是尚未开口便已潸然泪下,让人索然无趣。不说,那就读点什么?通过阅读别人克服痛苦的经历,兴许能够寻到些许安慰吧。
我在哀恸中随意搜索与痛苦有关的书籍。首先看到的便是鲁益师的《痛苦的奧秘》,然后在不经意之间,《含悲思恸》(A Grief Observed)映入眼帘。它是鲁益师哀悼亡妻海伦(Helen Joy Davidman)的晚年之作,又是心无旁骛的倾情挥洒,料想对痛苦的解读应当更加鞭辟入里。读过之后,心有戚戚。
鲁益师是英国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被誉为20世纪的文学巨匠。他先后在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任职教授英语文学。被世人称作“通俗神学家”的鲁益师,年轻时在爱尔兰教会受洗,旋即放弃信仰;在32岁时他又回归英国国教,成为英国圣公会的一名平信徒。鲁益师著书逾30余本,畅销世界。其代表作品包括《地狱来鸿》, 《纳尼亚传奇》 和《太空三部曲》,以及护教性著作包括《返璞归真:纯粹的基督教》, 《奇迹》, 《开往天堂的巴士》和《痛苦的奧秘》。他的信仰对其著述影响深远,他的神学思考在基督教护教人士中也广被引用。
鲁益师与美国犹太裔作家海伦缘起于笔交,几年后于1956年结婚。在朋友们眼中,他们天赋等高、文采等量,他们的婚姻乃金风玉露、天作之合。可惜晚来的爱情太过完美,四年后海伦死于骨癌;又三年,鲁益师自己因肾衰竭离世。1960年海伦去世时,鲁益师将他对海伦的思念化成文字《含悲思恸》,并以“不知是谁”的匿名将此书于1961年出版。相比鲁益师在1940年所写的《痛苦的奧秘》,20多年后刚刚品尝了苦味的他显然对痛苦的理解更加细致入微,滤掉了宏大冰冷的理性说教,存留的是有温度的真实。
悲恸显然就在一念之间,随时可能袭来。倘若它在午夜时分来临,那一片空寂立刻会成为它借力炫耀的舞台,气势汹汹得能够撕裂吞噬一切。鲁氏正是靠着在午夜将思绪化成文字的方式,让自己可以暂时忘记被撕裂的痛楚。 这些文字坦诚记录了鲁氏在丧偶的悲伤中对生命、死亡以及信仰这些基本问题的反思,让我们有幸见证了一个具有坚定信仰的基督徒,他在经历完全迷失之后,又如何逐渐重建信心的全过程。恰如鲁氏所说,一个真正有信仰的人,他自己精心搭建的纸牌屋必须要经过无数次的粉粹,才知道自己信的究竟是什么。鲁氏曾经做过的,我现在正在做。
天天,爸爸曾经想要为你多写一些原创的文字,可终究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只是一个普通大学教授、不入流的科学家,远不能比鲁益师这样的文学巨匠。即便在鲁氏所自嘲的涂鸦之作中,他那高超的文字思维也能将丧亲之痛之情表述得那么惟妙惟肖甚至超凡脱俗;而我不能,天天,至少现在不能。你的高中老师同学对我当面称赞你,说你英文写作笔走莲花,你这才能我似乎也比不上呢!
要不,就先试着将鲁氏的涂鸦之作翻译出来?这至少可以让自己有事可做,兴许还能让更多的伤心人受益。而这,天天,岂非正合了你乐于助人的本性?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翻译英文作品。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国语底蕴缺乏信心,另一方面是对英文世界的文化缺乏了解。大约一月之前,曾试着将一首英文诗翻译成中文,忽然就有一种莫名的喜欢,非常享受与诗人心弦共鸣的那种感觉。这感觉就好像穿着异域制作的手工鞋子徜徉在中国的大地上——能让更多的人欣赏它的精美也是一种快乐。
更压根没有想过要翻译与苦难有关的书籍。中外书籍(包括圣经)上记载的苦难真实又震撼;数字时代,全球媒体每天所报道的苦难更是各式各样,从未停歇。可是那些苦难都是遥远的,即使与事主当面能够触发共情,此后又与我何干?是的,因着耶稣基督甘愿为世人受难的事实,在教会里不讲苦难就让福音显得不完全,因而言必称苦难(或者不怕苦难)成了基督徒的信心标配, “背起十架跟从主”成了基督徒的口头宣言。我们可以滔滔不绝地讲苦难,讲者激越,听者高昂;可是一旦风暴来临,那种惊慌失措,没人可以做得比彼得更好,至少我不能。就象现在,苦难突然象一记鞭子狠狠抽在身上,才发现它的真实重量。也许,鲜血淋漓多少赋予了我一些思考苦难的本钱?也许,我竟因此平添了与同样经历苦难的人分享的使命感?至少,可以试试看?
在自己起意要翻译《含悲思恸》之前,仔细读过喻书琴翻译的版本,书名《卿卿如晤》译得雅致脱俗,内容读起来也令人回味无穷。比照严复所提的“信、达、雅”翻译三原则,喻译本做到了顾其信、传其雅;唯其在顺达上稍稍差强人意,至少对理科生思维的我来说有点滞涩不畅。世事往往言易行难。自己能否做到“信、达、雅”实无把握。权作练手吧,为实现下一个雄心多少做点儿准备,如果届时雄心未眠的话。
鲁氏书中用H. 指代他的亡妻Helen Joy Davidman,H是她名字的首写字母。受喻译本书名的启发,我将H译作中性代词“卿”,用“伊”代替“她”,尽量让所有经历丧亲之痛的读者都有一种带入感,因为从鲁氏笔端所流出的至情隽言,其中的绝大部分不仅仅适用于亡妻,也同样适用于亡故的任何一位亲人。恕我冒昧,人生在世,或早或晚,谁不会丧亲呢?最最起码,读者可以感受一下鲁氏那天马行空似的思绪脉动。大量的读者感言也证明,悲恸就象爱一样,的确能引起共鸣,跨越文化,超越时空。
整本书不长,有四部分,每部分的内容应是取自同一本笔记簿。我自作主张将每章依鲁氏思维的跳跃程度再次细分,并加注小标题。
得彼天聪 12/15/2021
早听过此书,期待阅读你的翻译。
期待阅读!
从你的文字中已感到你的中文功底挺深厚的,思想丰富,语言平实,情深意切,读后共鸣,触及内心!